Tuesday 30 September 2008

流浪日記 – 8 (楚河漢界)

在謝菲爾德大學, 有个謝菲爾德大馬學生會(Sheffield Malaysian Student Association), 成員全是馬來人.

那大馬的華印裔學生呢? 原來他們都在大馬與新加坡學生會(Malaysian and Singaporean Society). 再看看距离谢菲爾德不遠的另一所名校, 利兹大學 (Leeds University), 哇佬也, 情形一样!

搞甚麼鬼? 原来给十二年基本教育洗腦後, 喊了那麼多聲甚麼這個Boleh那個Boleh後, 出了國還是回復本性. 族群認同說到底是比國籍認同重要. 告訴我, 誰的錯?

慢着慢着, 我這麼說又不妥, 馬新學生会中有着新加坡的馬來人啊!! 是什么原因馬來西亞的馬來留學生自成一體, 與世隔絕呢? 原因很簡單: 他們都是政府贊助的, 你和他們在一起雙方面的思想如何調整? 他們住在一起, 同聲同氣, 生活圈子小得不能再小. 三大民族融合? 別笑死我.

讀過本地大學的朋友, 上述情況不會陌生吧?

如果華人被公平对待, 这種放洋後和新加坡共用一个學會 (当然, 没有甚麼不妥) 的情形會出現麼?

(照片來源: Botak攝于2002年冬踏雪尋松鼠時, 膠卷沖洗掃描)

Sunday 28 September 2008

流浪日記 – 7 (新一頁)

2002 年秋天, 在開往謝菲爾德的路上……

搬家是辛苦的. 租了一輛客貨車, 把家當往車上一放, 拿著地圖就上路. 恍然間回到了唐宋年間, 悠悠然的, 是前世吧, 為了逃避仇家, 我收拾細軟, 僱了輛驢車. 輕攙着妻子坐上去, 我背好青鋒劍, 輕輕躍上驢車, 回頭看妻一眼, 一身粗布衣的她溫婉一笑, 嬌憨不掩風霜, 我心中一酸. 嘆口氣, 鞭打老驢上路, 嘿呀, 嘿呀…“傻佬, 看路呀! 想死呀”老婆一巴掌打在光頭上, 幻想破滅, 回過魂來, 抓緊駕駛盤, 路上下了大雨, 反正也是看不到路. 駕了三個小時的車, 不知是如何抵達的. 這次租了大學的小公寓, 一房一廳一廚房一廁所兼澡間, 麻雀不小, 五臟齊全, 和以前比是天堂了.

我去大學報到後,馬上找了一份在西洋餐廳廚房的工作. 老婆憑著以前那家仲介公司的介紹, 在謝市北部小鎮羅特蘭的初級法院上班, 做個負責收罰款小文員. 我的工作則是洗碗碟, 加上在餐廳開門前洗廁所, 餐廳關門後清理廚房, 把地板拖乾淨, 關燈, 回家. 洗碗碟辛不辛苦, 得看餐廳生意好不好. 洗碗有洗碗機, 但那些瓷的質量都好, 也就都不輕. 而且老外雖然社會進步, 飲食還在茹毛飲血的時代. 整塊血淋淋的牛肉放在鐵盆里燒, 過後淋些大便一樣的汁就算是高級食品. 可那整個鐵盆就要老子慢慢刮 — 對了, 不是刮彩票, 是刮牛肉屑, 被燒得粘在鐵盆上的牛肉屑.

我從來不跟華人餐廳打工. 因薪水低又不替你交國民保健 (National Insurance, 俗稱NI ), 藉口是反正減去NI 你所得和他給的差不多. 我則不管, 淨賺再少老子也得光明正大, 有戶口. 打死不當黑戶. 老外則會照法律付國家規定的最低薪金, 光頭和紅毛同薪同酬, 我們當時是 5.25 英鎊一個小時 (現在好像6英鎊多了), 收到小費大家分. 加上老婆的薪水, 交學費和生活費剛剛夠. 看到錢, 就甚麼辛苦都忘了. 有錢, 就可以發博士夢了.

只是在午夜一點多冒著雨雪走回公寓時, 有種深山俠隱的惆悵. 我的青鋒劍呢?


(照片來源: Botak攝于2002年冬, 膠卷沖洗掃描)

Friday 26 September 2008

流浪日記 - 6 (入鄉隨俗)

(入松鼠之國, 當操松鼠之語, 而非操松鼠也. 蓋操松鼠者, 鼠恆操之, 操松鼠之語者, 鼠愛之也. 久之, 則人鼠不分矣 – 山海經<光頭版>入鄉隨鼠篇)

兩件事讓我開竅, 提醒我離鄉在外,你必須說人家聽得懂的東西, 才能對牛講牛話, 對雞咯咯叫.

離開諾里治前一個月, 一個紅毛好友問我, 有甚麼打算,我說去Sheffield 唸研究生, 他迷惑的看著我, 那裡? 我火了,心想, 你是土生土長的英格蘭紅毛, 你玩老子? 就要法克他的時候, 他恍然大悟, 哦, Sheffield. 發音完全不同.

這件小事換著別人可能就笑笑過去了. 而我卻像在紅毛丹樹下打坐四十九天而大悟,突然明白了這一年來在英國遇到的一些難題的根源在那裡: 正確的發音是那麼重要. 要在這邊立足, 要打入這邊的社會主流, 就必須改正自己的口音. 否則英文寫得多棒也是枉然.

宿舍里有位北京姑娘, 爽快的人, 和我成了好友. 有一大馬小子, 整天有事沒事往姑娘那兒跑, 敲了人家的房門, 姑娘就出來兩人在廚房那兒坐著聊天, 有時還煮點甚麼讓他吃. 我們都以為兩人好事近了. 誰知, 畢業後, 小子回大馬. 沒戲了. 我(樣子相信很淫賤的) 問北京小妹: 怎麼, 你們兩人不是…嗯? 嗯? 結果北京小妹說: 唉呀, 多數時候, 都不知道他在說些甚麼, 嘮嘮叨叨的……

嚇, 你們看, 再用那些“啦—”,“囉—”,“是咩—”,“是醬的哦”, 等等的習慣性用詞, 給人家的印象就是嘮嘮叨叨, 連泡妞都會泡湯.

口音不比用詞的差異來得有代溝感. 我意志力超強又死伯愛臉, 和兩岸三地的朋友話說到一半時, 大馬用詞沒出口之前能硬生生吞回去, 有幾次差點嗆到. 但總算維持中華正統, 滿足虛榮心. 我老婆就不理會那麼多. 提醒她很多次, 她還是和開中國商店的香港老姨說‘幾多鐳’,而不是‘幾多錢’,老姨總算勉強明白. 但有一天她指著一個警察大聲說,“呢, 個度有MATA 喔”, 香港老姨目瞪口呆. 我落荒而逃.
(照片來源: botak 2006 年秋天攝於松鼠國, 數碼相機)

Thursday 25 September 2008

UEA 2001年的冬天

University of East Anglia 2001年的冬天, 地球天氣暖化後英國南部少見的大雪, 整個校園白雪雪, 滑綠綠. 我髮短毛稀, 光頭差點凍得寸草不生. 這是我那老爺尼康F60拍的, 加了橙色濾鏡. 照片洗出來後掃描, 效果不太好. (我一直堅持到2006年才買第一架數碼相機) 那河面其實結了一層非常薄的冰, 但絕對不可以凌波微步, 否則就跌下去馬上變 Ice-Cream-Potong.

Tuesday 23 September 2008

流浪日記外一章

訴求事件只是把我推出國的最後一擊, 我厭倦大馬有些背景, 但其中沒有可歌可泣的事, 而應該和性格有關. 我的一生如讓別人來走可以蓮步輕移, 可我就另闢途徑, 走得咬牙切齒. 我想, 性格決定命運.

冰凍三尺, 慢火敦蓮藕, 嘿咻前愛撫. 這過程, 叫醞釀.

我從小總是以另類眼光看事, 加上脾氣臭又倔, 多少成了同僚中的異類. 小學五年級時乘坐校車, 車上幾個馬來仔對著我們叫囂辱罵, 同車的華人學生仔都變了甲蟲, 眼望窗外, 做凝思狀. 我急怒攻心, 用經典馬來粗口回罵 (光頭小時粗口已經很厲害) 他們起先是震驚, 怎麼有華人敢回罵? 幾個想打我, 被華人司機厲聲罵了回去. 過後司機警告我不可再惹事. 否則他保不住我. 當時十一歲的我想, 為甚麼他們可以罵我, 我不能罵他們?

中五畢業, 考得還可以, 我決定到吉隆坡讀會計專科. 朋友說, 那些課程是中六考不上的人讀的, 我說我不會參加一場不公平的競賽. 十三歲時早已被逼多讀一年預備班, 現在人家早已進入個別大學後門的預科班了, 我們這些考得超好的在這兒擠中六? 往後還得靠人家吃剩的殘羹剩飯才有得進入本地大學. 但人家比你差的都拿政府的錢, 即你爸爸繳的稅, 出國了. 再差一點的才被塞進本地大學和你們擠. 看著朋友們上中六, 申請亞細安獎學金或出國, 我離開家鄉跑到吉隆坡.

因為不想靠家裡, 我二十歲就開始工作, 1988年, 月薪400馬幣, 小會計員. 結果我的朋友都大學畢業了我還在早上工作晚上讀書. 到30歲才拿我人生中第一個大學學位. 兜了個大圈, 才知道原來不走你應走的路是這麼辛苦, 但至少我的自尊保住了. 聽到朋友們在本地大學裡忍氣吞聲的事我竟有幸災樂禍感覺. 從來我都認為尊嚴比生命重要, 太過忍讓谷爆了春袋自己吃虧.

九十年代, 旅遊大陸成為新興活動. 我父親後來因為破產, 護照被沒收. 一天他指著中國的照片對我說, 真的很想去中國看一看. 我心酸得像鹹菜. 九四年他正當中年去世, 和我祖父一樣, 永遠見不到中國. 後來有個人罵華人是共產黨叫我們回中國時我第一個反應是想插他屁股 (當然是用掃帚柄).

或者我注定是要漂泊的.因我是個會問太多為甚麼的人. 問得多了人就像一個火藥庫, 一枝火柴就能導致連鎖爆炸. 訴求, 就是那枝火柴.

Sunday 21 September 2008

流浪日記 - 5

由於國際關係學沒底, 我看書的時間是我同學的幾倍. 那一年, 我這個時常心猿意馬的人竟然做到了專心一致的忘我境界. 活了三十多年才知道, 原來讀書是可以讀入一個意境中的. 曾聽高僧大德說, 如念經咒唸入個中三味, 經誦饒耳連綿, 晝夜不絕. 我這種整天看女人, 色即是胸胸即是色的人當然沒有這種定力. 但我早午除了上那幾堂課外, 就躲在圖書館找資料, 晚上回家煮飯, 晚飯後小睡至10時起身, 再讀至凌晨兩點. 日複一日. 秋去冬來, 從不覺煩惱鬱悶, 食亦不知味, 大便不聞其臭.小便也念念有詞. 腦子想的就是功課和畢業論文的結構.

這一年對在英國以後的影響十分深遠, 因我老婆身兼數職而產生的內咎使一顆放蕩的心在極短時間內入了定, 把我來英之前的工作和生活擠壓到了記億的暗角. 它的後遺症是:比起年輕時, 從此我能更好的坐下看書和寫東西. 但六年下來, 我在來英之前的生活竟然有許多階段開始慢慢的模糊, 甚至記不起. 恐怖的是, 在英國這七年的生活似乎已經烙進我的光頭腦袋中, 每天的酸甜苦辣清晰如昨日.

在英國的第一年, 把我的前半生與後半生分開了. 我不知有誰還有這種twilight zone 的經驗, 我想, 這和有沒有‘用心去生活’有關吧? 反正在大馬就是渾渾噩噩過日子.

我們十分節省, 每天想的就是銀行還剩多少錢, 看到學費單時便心驚肉跳. 窮到連留學生必備的小電視機也不捨得買, 要看足球時便到隔壁房小上海那裡去看. 我發覺很多大馬華裔學生日常生活都走不出自己人的圈子, 上課放學做飯談天都在一塊, 每天都在用大馬口音的英語交談,不和紅毛來往, 還因不繳電視執照, 打工逃稅不繳國民保健而沾沾自喜. 幾年後回去, 除了多一張文憑外, 見識一點沒長進. 頭腦還是投降派的, 行為還是寄居派的. 還不時自我膨脹對老外張揚自家三大民族大團結多元文化融合的大馬式傳奇.

我廣交損友, 抓狂啃書. 一年過去, 又到秋天. 我把參加畢業典禮的邀請函丟進垃圾桶. 因夫妻倆都沒那個心情. 我們很清楚, 拿碩士只是個開始. 我把眼光望向了北英格蘭約克郡的老牌大學, 謝菲爾德 (Sheffield). 我們收拾行李, 又要啟程了. 當年變賣家當的錢只剩一半多一些, 我們根本不敢去想錢的問題. 我倒有些飄飄然, 以為自己是研究生了. 不想未來在謝菲爾德的五, 六年把我徹底擊潰, 我必須從泥沼中爬起來, 認痛把一層皮撕掉, 脫皮重生.

Saturday 20 September 2008

非為916

每個人都說916, 有的如望夫石般期盼, 有的臭罵華仔, 說他說話不算數. 現在919了, 他媽的甚麼鳥事都沒發生.

冷眼旁觀, 我不是華仔支持者. 但現在如果有兩群人, 一群是人渣, 一群是半人渣, 那你當然要選半人渣, 老外叫著 'choose the lesser evil'.

就算半人渣骨子裡原來就是個合格人渣, 只是現在死伯會演戲, 以聖人形象出現騙選票, 當政後渣樣畢露, 你還是必須選他. 無他, 不是他屁股特別誘人, 而是現在那些狗日的必須下臺, 否則怨氣沖天之餘老天可能給大馬來個甚麼雪邦大地震或吉蘭丹海嘯之類的亡國徵兆.

換一換人, 讓大小人渣知道甚麼是政黨輪替, 也不能說沒用. 問題是如果那群狗日的真的氣數已盡, 民聯執政之期可待, 那頭等大事是甚麼?

我想大馬有兩件事是成為先進國的絆腳石. 一是內安法令, 二是馬來人特權. 偏偏這兩件事, 民聯態度曖昧, 沒有斬釘截鐵的保證. 前者, 它可說要來對付恐怖份子(可能包括用炸彈炸屍體那些人) 而後者, 就更加曖昧了. 當然, 我們大馬華人社會是堅定不移的寄居派和感恩派, 在主人面前也不會真的要求甚麼, 看到有個華人臉孔好像第二號人物般的站在華仔身旁已經像阿Q被趙太爺打了那樣覺得有光彩, 更何況已經有首席部長與副州務大臣做了, 你還想怎樣? (我說霹靂蘇丹不給華人任正州務大臣的事應該告上聯合國還差點給人扁)

我還想怎樣?
馬來人支持民聯不是想與你分享財富平起平坐公平競爭, 而是因為多年來對華人的剝削都肥了當權者, 他們平民連渣也分不到. 所以民聯執政後你的角色不是從'寄居'升級為'輔助'. 你也一樣, 是這塊大地的王子公主

Friday 19 September 2008

流浪日記 - 4

還沒等安定下來, 便首先要解決吃飯的問題—老婆必須找工作, 否則便等於坐吃山空.
英國那時的制度是這樣 (現在不曉得) : 外國人全職學生 (即是我) 一個星期可以工作20小時, 全職學生的伴侶 (即我老婆) 可以全職工作 (一星期37小時或以上).

我們二人決定第一年我不工作, 暫時吃軟飯. 原因在於我沒有讀書那麼多年, 各種機能皆退化 (除了在看春宮片時反應良好外), 兩人決定我須專注於功課, 把這幾年放蕩的心收斂起來, 安下心來過學生生活.

我不敢要求太多, 因不管留學生或是陪讀的家眷, 要是沒有獎學金或錢不夠用的, 都是幹出賣勞力的活. 工作的地點大都在超市 (不是坐櫃檯收錢哦, 因為你的口音沒人聽得懂, 人家的口音你也聽不懂, 所以都是幹搬貨的活), 中國迷你超市 (最多留學生), 中國餐廳, 還有那間有小廠巴來大學載學生勞工的雞肉包裝場.但我老婆幾乎走完了全諾威治的介紹所, 看完了全部的佈告版, 手上拿了一大疊資料, 仍然眉頭深鎖, 不為所動.

我急了, 問她“傻婆, 妳以為妳能找到坐office的工作?” 她瞪我一眼, 一副你知道甚麼的樣子, 神情堅決. 我嘆口氣, 心想還沒安定下來, 老婆便sot了. 她英文不是很好, 之前從沒來過英國, 一急起來便口吃, 沒有大學文憑(連Diploma也欠奉), 只有在大馬職場工作十多年的經驗. 但在英國, 她想找甚麼工作? 但她老神在在, 一點不在乎. 只是叫我幫她做一件我最在行的事—寫求職信.

一天, 從大學回宿舍, 她和我說她找到工作了, 我鬆了口氣, 心想妳終於肯去包裝雞肉了. 誰知她淡淡的說“我在一間出版社做書記.” 我傻了眼, 她卻還在埋怨說“人家在大馬怎麼也是一個小主管嘛, 怎麼在這兒讓我整理文件而已…”

老婆終於成了亞洲留學生中的傳奇.她應該是諾威治這不太多元種族,以白人為主的城市第一個替老外幹文職的留學生家眷.

但老婆還是怕錢不夠用, 又在一家泰國餐館找到一份廚房幫手的兼職. 利用週末晚上的時間, 去餐館切菜和洗菜. 我看到老婆拼命打工, 慌了, 一天讀書12小時以上. 放學呆圖書館, 晚上讀至半夜2點. 但為何那麼拼命呢? 原因就是我選了我從來沒讀過的東西. 我本身是會計師. 現在讀的卻是國際關係(即政治).沒有政治學本科的底, 一讀便讀碩士.只為了一個信念—我要讀我興趣的東西, 不以市場為導向. 耍性格的結果? 當然辛苦的是自己.

流浪日記 - 3

我們在英國住的宿舍是一間雙人房, 更貼切的說, 是在一條走廊上13間房間中的其中一間. 11間單人, 2間雙人. 夫婦一起來的便分配到一間雙人房. 13間房里的15個人共用一間廚房, 兩個冰櫃, 3間廁所和3間洗澡間.

當然有更高檔的住宿, 但曲指一算, 馬幣換成英鎊有不能承受的輕, 只好仿效當年粵語殘片的七十二家房客了. 馬來人拿著政府的錢, 即我納的稅, 一家大小度假似的來讀研究生, 租大學的家庭式公寓宿舍, 一廳三房 (你知道啦, 他們生的又多). 每個月有零用錢, 家庭補貼, 一到步先買一部車. 考不到碩士博士不用還錢, 繼續替政府打工就行.

我的走廊全是研究生, 所謂的攻碩讀博. 對面一個非洲西納里昂的老黑, 大塊頭, 非政府組織供他讀的書. 整天和人說他的國家戰亂有多慘, 然後不時騙些非洲黑妹進他房 (真納悶他們不開燈怎麼做—不是種族歧視哦). 一個斯里蘭卡來的吉靈婆, 拿的政府獎學金, 每天買許多的菜, 塞滿整個冰櫃, 別人都不用放了. 還有一對印尼姊妹, 一個上海小伙子, 一個北京姑娘, 一個瑞士姑娘, 一個日本妹, 一個德國佬, 其他的, 忘了.

我一進駐, 便直踩吉靈婆的檔口, 說, 阿拿呢, 妳每天買這許多菜, 冰櫃妳一個人用了, 叫其他人吃啥. 然後便拿張紙替冰櫃畫格分配, 這格是你的, 那格是他的….13間房分配圓滿. 大家皆大歡喜. 吉靈婆苦著臉說, 我身體不好, 要吃比較多…‘那就買多幾次吧, 每個人皆如此’我冷冷的說. 嘿, 老子在大馬長大, 妳那些吉靈故事, 騙到紅毛, 騙不到我. 那位非洲老黑拍我的肩膀, 叫我老大, “Chief”.

其實我剛剛到步那一天, 就幾乎患上憂鬱症. 去保安處領了鑰匙, 一開門, 見到一間15 乘10呎的房, 裡面一張雙人床, 兩張書桌, 一個衣櫃. 床上只有墊褥, 沒有床單和被, 也沒有枕頭. 在那一剎那, 一種百味參雜的苦澀湧上喉. 我問自己: 死光頭, 你在幹甚麼鳥? 你賣掉你舒適的公寓來這兒和人共用廚房, 廁所? 當時秋天晚間的陰冷所產生的愁緒, 疲倦, 再加上時差, 我當場就傻了. 我老婆一話不說, 打開行李箱, 把她早準備好的一張床單拿了出來, 舖在墊褥上. 然後回頭看著我說: 明早去買枕頭和被, 今晚先睡在行李上吧.
當晚和衣而睡. 我失眠了, 轉身一看, 我老婆睡的呼魯魯.

流浪日記 – 2 (緣起)

我出走有許多理由, 但最後主要是訴求事件把我壓制了許多年的憤怒引爆. 我沒有參加甚麼政黨活動. 而是, 從訴求事件,我非常震驚的看到了大馬華社的奴性和懦弱, 從而徹底的絕望—人家就正面的,大大方方的, 毫不羞恥的, 和你說: 我就是過橋抽板, 我就是反口, 我就是騙你, 怎麼樣? 我歇斯底里: 你們為何不反抗? 一個人凶他不怕, 十個人, 百個人凶, 他怕不怕? 媽的, 你們還怕五一三? 現在資訊時代了, 笨蛋! 結果, 華團的人受了侮辱, 我們的華社怎樣呢? “Like that one lah,”就是他們的答案.

我的朋友不明白為何為了一件他們當茶餘飯後的事我會氣得全身發抖. 到巫青團上街示威, 大喊balik Cina 時. 我突然醒了. 我在大馬出世, 我父親在大馬出世, 連我祖父也是大馬出世的. 三代人了, 我父親和祖父, 因在中國改革開放前就拉柴了, 終其一生, 沒有踏上中國大陸一步. 叫我balik Cina? 我操你娘啊, 你不回印尼?

我balik Cina, 回那裡?

能夠順利出走, 有個志同道合的老婆很重要. 她甚麼政治都不懂, 看報紙只看娛樂版, 馬華巫統分不清 (民政肯定沒聽過), 但對於環境卻同樣受不了. 有天她和我說, 工作好悶, 天氣太熱, 交通太亂, 治安太差, 我們走好嗎? 嘿, 正中下懷.我咬咬牙說: 好, 就出國讀書吧. 我老婆傻傻的: 去那裡?. 英國, 我說. 不是很貴嗎? 她有點擔憂. 我再次咬牙: 把房子車子都賣掉, 就有錢了, 再說,在英國, 老公全職讀書, 老婆可以打工. 妳有沒有問題? 沒想到, 她聳聳肩, 哦, 那好啊. (嘿嘿)

就這樣我們走了. 再也不回頭. 全部的朋友都當我去兜風, 只有我媽知道, 我是鐵了心. 冷眼看著在機場哭哭啼啼的我媽, 我對天發了誓: 就算死在外邊, 屍體也火化撒海, 一點骨灰也不回大馬. 因為我是人, 人豬殊途, 人是不可以和豬住的. 再說, 我已繳稅養豬養了十年, 為大馬養豬業做出巨大的貢獻, 我不會再在這國家繳一分錢的稅了.

那年是2001年, 我33歲. 我同年的朋友們事業高峰的時期, 我把房子車子變賣, 換成英鎊匯票, 假如沒有工作的話, 這筆錢只夠兩人在英國一年的費用. 算一算帳: 碩士一年, 博士四年(結果後來讀了五年多) 單單碩士學費就需花掉一半了. 我憑甚麼呆這麼多年?我完全不敢去想. 我們倆都知道, 想得太多算得太準確, 肯定走不了. 走一步算一步, 才是出走最佳的護身符

流浪日記 – 1 (抵步)

“好冷,” 我老婆嘀咕. 我默不作聲, 把行李從輸送帶上拿下來, 心理茫然的很, 前面在等著我們的是未知數. 我記得很清楚, 那天是2001年9月15日晚上10時, 我抵達英格蘭東部城市諾里治(Norwich)的小機場, 準備前往東安琪拉(East Anglia)大學.

我摸了摸袋里的英鎊匯票, 那裡有我的房子我的車子我老婆的車子, 現在變了扁扁的一張紙, 想著想著, 心抽蓄了一下.

那是7年前的事了, 我辭掉工作, 變賣了一切, 帶著老婆, 來到這陌生的西方國度
在馬來西亞華人社會這個沒有春袋, 努力認命, 埋頭做駝鳥, 拼命悲情自憐自艾又幻想千里外的大中華烏托邦來自瀆, 一邊自卑又自大一邊下意識努力寄居的偉大族群裡, 很少聽說過有人會在過我那種穩定的中產階級日子時, 突然放棄一切, 出走, 然後從頭來過. 過一種新的生活.

其實讓我氣的差點心臟病的倒不是在英國的苦日子, 而是許多親友竟然認定我是去跳飛機.“那裡有人在三十多歲還跑去讀書的….誰供你哦….”他們振振有詞.

哦, 對了,這個國家的人認為你必須在25 歲前完成學業, 而且必須由父母供讀, 沒有人敢想像在沒有獎學金沒有家人供的情況下跑去國外, 那太不可思議了…“怎麼? 賣屋走人? 這肯定是欠人一屁股債了.”他們斜著眼, 歪著嘴, 就是那副不相信和想探人家新聞的懶叫樣.
大馬華人總喜歡從自己有限的視野去詮釋這個世界, 而且還非常有信心和固執地, “Like that one lah, all the same one lah”反正駝鳥做慣了, 自卑一定衍生自大. 我好累, 所以不想解釋,更不得空吊他們. 反正, 我走我的路, 誰管的著?

為何開店

本來說過了不開部落格, 怕麻煩. 臉皮厚厚的在好友艾琳的網站張貼我的流浪日記, 記敘出走的經歷. 打算寫完就關店. 但由於出口成髒, 粗言猥語, 積習難改, 恐怕與艾琳文藝性很強的網站格調不合. 雖艾琳性格豪爽, 從來不在意. 我看了又看, 想了很久, 總覺過意不去. 所以決定開間小店, 以便大聲說話, 爽爽罵人.
是為序.